困在家中的2020,读这本《鼠疫》,勉强也能称作时宜。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,突然心血来潮,至少在书本的世界里,我们依然享有自由。
这真是一次物超所值的阅读冲动。
里厄大夫堪称全书所有当不成圣人又不堪被命运捉弄的典范,有始有终地劳动在对抗鼠疫的第一线。从疫情初期不说官话直言不讳,到组织抗疫小队在被遗弃的囚徒之城飞蛾扑火,即使已然疲惫不堪却总是在朋友水逆时随叫随到。我甚至无数次为他的生命力捏把汗,但愿加缪手下留情,千万别让下篇的文字葬送了他。庆幸好人一生平安,里厄大夫不仅活到了最后,还实为本书的叙述者,大夫的流放感终于得到了解脱。
神迹似乎总是选中最不可能的人。格朗的一生都困在了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中,曾经对他职业的承诺终究成为了一纸空文。这个专长不明确的小职员在“权利“,”许诺”,“照顾”这些字眼里挣扎过了大把年纪,最终还是向命运低头,把精力投入了琢磨女骑士到底驰骋在“开满了花的狭窄的道路“,“开满鲜花的小径”, 还是”花径”上。病危弥留之际,他最后的命令是将稿子付之一炬,鼠疫可以带走我的躯体,薇娅和女骑士却永远只属于我!
这座被死神眷恋的城市,此时却意想不到地由这个小职员发生了转折,自此瘟疫一蹶不振。在败局已定的4/5篇幅后,神为何选中了格朗?大概正是他身上那种如今大家不敢承认的善意与忠诚吧。
帕纳卢神父,从多种角度看,都近似圣人。他的布道本身就像打麦场,将这些囚徒最后的侥幸打得血肉横飞。鼠疫若是果,毫无臆想的奥兰居民便是因。不曾何时,努力只为发财致富,正如当地炎热的气候一样浮躁乏味。无功无过逐渐取代了信仰,人们在平和时期忘记了上帝,沉迷于感官的盛宴。神父无疑揭开了那张遮羞布,你们有罪!
帕纳卢最终只能是一名殉道者,这不仅表现在他有学者般对天启的领悟,也有无法直面奥通小儿病死的笨拙。从懂得死亡到经历死亡,鼠疫终将神父推向了信仰的圣火。他毕竟为世人解开了谜底:在痛苦的最深处埋藏着永恒之光,它无法带走我们现时的伤痛,却能指引我们走向沉寂的义人之路。可惜,人们在绝望时期也忘记了上帝,只沉醉于迷信的引诱。
加缪在这所平淡无奇的海滨城市摆开了舞台,那些我们熟悉的,关于疾病,生死,友情,命运以我们很不熟悉的荒诞方式演绎着。这里有信仰的火炬,也有在海岸悬崖上运送尸体的有轨电车。酷暑难耐,天空却几乎总是灰蒙蒙的,阳光,灰尘,鼠疫,与被流放的同胞,他们无法在此场景中分离,却都极度厌恶着彼此。
《鼠疫》带给我很多对生活的思考,想要活出怎样的一种人生,不为对错,但为经历过而心存庆幸。我们大部分人只能游走在圣人与一事无成之间,不上不下,唯有信仰才能促使我们向有意义的土壤挪动。那群鼠疫期间在咖啡馆醉生梦死的人又信仰什么呢?我无从而知。舞台落幕时,现实的胜利却属于他们。里厄大夫游走在这震耳欲聋,无穷无尽的庆祝之中,继续着他治病救人的老本行。在这场疫情中,他失去了好基友塔鲁,隔离两地的妻子,我只愿他能在抽象概念中不再流放,找到自己的归宿。
苦难终将变为胜利的礼炮。
和平那伪善的面目之下,是往生者曾经存在的伤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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